“他会怎么选？”

凌妘小声重复：“……他会怎么选？”

记忆中突然跳出一件事情。

那是前一世顾稹彦对她说的一个故事，他说匈奴的首领呼和提单于有许多阏氏，她们为他生下许多孩子。

他把女人和孩子分散在各个部落，便是最浅显易懂的，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。

所以当几个部落同时受到攻击，或是两个部落之间发生斗乱，他就会面临选择。

是要保哪一个女人，保哪一个孩子？

“有了。”

凌妘想到这里，眼睛一亮。

何不把问题抛给他呢？让他去为如何选择而烦恼啊。

“你有了？”顾羽白眼乱翻，“你倒是好好说啊！”

凌妘道：“你派几个潜伏能力强的，去前面各个部落里面，找到一个绿色旗帜的。那是呼和提的大阏氏和长子所在的部落。找到后发信号出来，我们去把那个部落的女人和孩子抓走，然后赶紧撤退，不可恋战。”

顾羽见她想出办法，顿时有了主心骨，一拍胸脯说：“快攻快退的闪电战我最是擅长！你看好了！”

凌妘点头，目送他带着十多人下马步行离开，自己则带着其余人藏匿在山头等待信号发出。

时间似被无限拉长，她不知等了多久，越是心急如焚，越是度秒如年。

正在心跳动得血液快要沸腾时，就看到前方大约十里处，有一条细细的烟火窜上了夜空。

“是那边！快去那边！”她大喊。

身后的兵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，以最快的速度奔袭过去，凌妘身下的马也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。

要不是被缰绳绑在马上，她险些就摔下马了。

到了那处部落，情况十分混乱，周边的部落都已赶来支援。

老少妇孺全都拿着兵器，个个身形高大魁梧，力气并不输壮年男子。

好在白羽军训练有素，又确实擅长闪电战，很快将女人孩子抓得差不多。

“快！我们快走！”顾羽叫道。

凌妘扫视一眼俘虏，看到好几个穿金戴银，衣饰华美异常的女人孩子。

她眉心微蹙，又环顾四周，目光落到一大一小两个匍匐在地的人影上。

“快去把他们捉住！把他们也带走！”

顾羽看过去，见那两人破衣烂衫，蓬头垢面的，像是奴仆的样子，不知道他们有何价值。

凌妘见他犹豫间已经跑出老远，急道：“快呀，你信我，快抓他们！”

紧要关头，还是缃叶调转方向，飞快策马过去，一手一个将二人提了起来，将小的抛给凌妘。

凌妘低头看到那孩子梳着脏兮兮的两条辫子，睫毛长长的，圆眼镜里闪着点点泪光，分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。

她抿嘴笑了起来，隔着斗篷将她紧紧搂住。

前世顾稹彦与她说过，呼和提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并不是他的大阏氏和他最为看重的长子。

而是隐藏的很深的两个人——

大阏氏的一个粗使婢女和她所生的女儿。

匈奴内乱严重，为了保护她们母女二人，呼和提放任那个女人被欺负，也放任那个孩子不去管教。

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两人是他的心头肉，甚至连这女人和孩子自己都不知道，一直都以低贱的身份生存着。

夜色笼罩下，一行人为了抢时间，疯了似的往回跑。

凌妘叫顾羽下令，让士兵们把身上带的所有信号弹沿路全部射出。

这是为了告诉呼和提，他们已突袭那个部落，并且安全逃回。

这样一来，匈奴人的军心必定得乱，那么两军对垒，胜负就很难说了。

果然，就在凌妘随白羽军回到军营后不久，顾稹彦带兵回来了。

他身上的铠甲被血沾湿，但凌妘问起，他只说没有受伤，身上全都是匈奴人的血。

又说道：“你判断的很准确，我们赶去时，先发部队已经被包围了。兵力相差悬殊，我们一过去也被围了起来，要不是你们放的信号让他们乱了阵脚，我们真不一定能突围出来。”

他回想起当时的景象，黑压压的敌军一眼望不到头，无数的小点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猛兽。

精锐部队在它面前如一盘开胃点心，它一口就能吞吃入腹。

之后的事简单明了，双方交换战俘，然后各自重整旗鼓。

凌妘扣留了那一大一小两个奴仆没放，其余的俘虏都交给了顾稹彦，并对他说：“如果单于提出要见我，你就答应他。”

顾稹彦眸光一凛，不想答应，但强忍着没说什么，还是点了头。

半日后回来，他问凌妘：“呼和提单于确实提出要见夜袭的主使，你打算怎么和他见面？”

凌妘早有准备，说道：“两国交兵不斩来使，你把节丈给我，我独自前去边界见他。”

“凌妘！你胆子也太大了！”顾稹彦终于压不住气，怒声道：“总做让我提心吊胆的事，我会短命的。”

凌妘看着他笑，过去拉拉他的手，“不会，今生我们会一起白头。”

“你这样吓唬我，还不许我未老先衰，早生华发了？”顾稹彦偏过脸，还是一副闹意气的样子。

凌妘笑着安慰他：“知道你是个小毛胆子，不吓唬你，我去找他谈合，争取几年安生日子，这样我们就能早些在一起了。”

顾稹彦自知是拦不住她的，便就送她到边界处，目送她继续往前。

呼和提也是一个人来的，骑在一匹异常高大健硕的棕马之上，冷眼看着手持使节身穿斗篷的凌妘。

心想这人以为穿得厚重些就能显得魁梧？

拿一根棍子就以为能保命？

简直可笑！

等凌妘再走近些，他沉声开口：“你很有胆识，敢一个人过来，昨夜的突袭是你的主意？”

凌妘道：“是。”

呼和提问：“你坏了我的大事，让我蒙受屈辱，就不怕我是来找你报仇的？”

凌妘道：“你若觉得我的命能抵那两个人的命，你大可以这么做。”

蛇打七寸，呼和提被她这句话拿捏得死死的，咬着后牙槽冷笑，“好，你想如何？”

凌妘敞开一点斗篷，露出里面的一个小脑袋瓜，呼和提一看，恨得睚眦欲裂，抽出大刀就要往前。

“别动！”凌妘低喝，“我劝你别冲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