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如素经过了瘟疫初期身子忽冷忽热的时候,整个人便又陷入了昏昏沉沉,迷迷糊糊中。
偶尔睁开眼睛,却总是分不清黑夜还是晚上。
有许多人仿佛在她眼前飘过,父皇,母后,胭脂,素素,如夫人,王思思,云宁,刘梦瑶……
那些死去的人,有的在叹气,有的在笑,有的在哭,有的在怨,有的在恨……
他们在她的脑子里吵,在骂,就像是从地狱归来的黑白无常一样,摇晃着锁链来将她带走……
扯着她,拽着她,她无力的挣扎,如此循环往复……
难得清醒,她朦朦胧胧中只看到面前有一个包裹的跟狗熊一样的胖太医,他的脸全部用纱布包裹了起来,只剩下了两只绿豆小眼睛,身上也是套了好几件隔离衣裳,手上带着做工简陋的手套。
除了那胖太医之外,屋内便还有一个寸步不离,守在一旁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君临墨。
三日前,胖太医不小心当众将薄如素感染的瘟疫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薄如素是那日被狗子不小心抓破了手,疫毒便由着血液进入了她的体内。
而薄如素又体质特殊,故而瘟疫的症状要比其他人早显。
在场的人听罢,立马就不淡定了。
尤其是知府,他吓得恨不得立刻将薄如素送往隔离区去。
万一,薄如素将知府上下几十口人给传染了该怎么办?
但是,他察觉到君临墨的脸色阴沉冷峻,又不敢冒然开口,故而只试探性的问君临墨如何是好。
君临墨冷冷瞥了知府一眼,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。
先是嘱咐知府,关于薄如素染上瘟疫一事不得透露出任何风声,毕竟瘟疫区的所有用药和诊断方法都是出自薄如素之手,若是连她都被传染了,那么疫区的那些病人知道后估计会引起骚乱。
因为,从出疹到最后结痂、褪疤,是一段漫长的过程。
不仅每日都要灌下大量难以下咽的苦药,而且还要配合太医施针。
干瘪后的疱疹会很痒,要忍着不去抓痒很痛苦。
不能在药中添加止痒成分的其他药材,否则会药性相冲,
前功尽弃。
有些病人,痒的厉害,可又实在是耐不住,于是便使劲的扣着自己的掌心,或者是从身上找着其他地方去掐,去拧,用痛感来“止痒”……
太医见状,同情又无奈,便只能在病人发痒之前将他们的手捆绑起来。
等痒劲过去了,再给他们“松绑”……
很多人能坚持到现在,一来是薄如素的药确实有些效果,二来则是因为他们相信薄如素能够治好他们。
可如果心中的信仰覆灭了,那么他们怎可能老老实实的听话用药扎针?
知府虽然也明白君临墨这么做是为了稳定病人们的情绪,为了大局着想,可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让薄如素留在府中。
对于知府的担忧,君临墨也做了安排。
他下令将整个东厢房所处的院子都给封了,除了自己和于正,太医和清雅之外,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。
薄如素之前用过的衣物,碗筷等东西,全部都处理掉。
府中所有人先进行瘟疫检查,看看是否有人被传染。
若是有不幸感染者,要么送去疫区进行治疗,要么就也送入东厢房里,让太医一块医治。
至于其他厢房、院子等地方,一律进行消毒。
这样一来,东厢房也算是被隔离了,只要在薄如素的瘟疫稳定下来之前,里面的人不出去,外面的人不进去,那么知府所担心的就不是问题了。
君临墨已经退了一步,知府也不好再要求太过,也只能听从他的意见了。
于正负责帮太医抓药、捣药、熬药这些基本工作,清雅暂时负责几人的饮食,而给薄如素擦洗等任务就交给了君临墨。
这种事情本该是清雅来做的,但是碍于君临墨的坚持,她便由着他去了。
此时,太医将扎在薄如素肩头最后一根银针拔出,对一旁的君临墨行礼后便离开了。
君临墨伸手轻轻抚着薄如素仍然红肿不堪的脸,眉头紧锁。
虽说,现在嫣儿的这张脸是易容而成的,可这红疹却是实实在在的长在脸上的……
这都好几天了,为何嫣儿的情况还没稳定?
难道说,只是因
为她的体质与寻常人不同吗?
摇了摇头,君临墨将薄如素扶正,又将桌子上的药碗端了起来,仰头灌下一大口。
比黄连还苦,但他不怕。
随后,他便轻轻掰开薄如素的唇,对着嘴将药给送了进去。
之前每次给薄如素喂药都喂不进去,所以君临墨后来便想到了这个法子。
她喝下去的药,每一口都是经过他的嘴……
满口苦涩的药味,终于让薄如素细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。
君临墨将剩下的半碗药一并灌了下去,低头嘴巴刚覆上薄如素的唇,却见她不知道何时已经醒来了,因此不知所措的下意识的将原本给薄如素的药给吞了下去。
薄如素见到君临墨的动作似乎有些发懵,刚醒来的脑袋也正处在放空状态。
一束阳光从窗户间射了进来,照在君临墨的脸上,让薄如素有一种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的不真实感。
大大的眼睛怔怔的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的君临墨,薄如素抬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,“墨哥哥?”
因为衣不解带的照顾薄如素,君临墨短短时间内便瘦了一大圈,眼窝凹陷了下去,黑眼圈明显得像极了那些东山军营里曾吸食“玉仙膏”上瘾的士兵们。
胡子拉碴的,原本清俊潇洒的宁王爷,憔悴邋遢的厉害……
听到那久违的“墨哥哥”,君临墨身子一颤,紧紧的握着薄如素的手,眼眶瞬间通红,声音沙哑道:“嫣儿,是我。”
薄如素茫然的看着君临墨,“我……怎么了?”
君临墨吻了吻薄如素的手,喃喃道:“嫣儿,你不要担心,你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“我一定是在做梦……”薄如素扯了扯微白的唇角,接下来的动作真的让君临墨瞪大了眼睛。
只见她伸出手勾着君临墨的脖子,贴上他的薄唇,无力的又唤了一句“墨哥哥”。
不等君临墨反应过来,她便沉沉的又睡了过去。
君临墨眸光暗了暗,心里一阵欢喜,一阵惆怅。
将被子给薄如素掖好,君临墨在薄如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,转头对外面道:“太医!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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