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凌妘活生生站在眼前,确定她安然无恙,孟岚又含恨闭上了眼睛,瘫在石牛的臂弯里一动不动。
这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,装晕的人就更难对付了,凌妘好话说尽都没换回个声响,急得抓耳挠腮。
孟广平素来和善,极少跟人红脸,这会儿雨过天晴,乐呵呵地说:“让你自作主张,看把你姐吓的。”
这就算是训斥过了,随即又温声催促道:“快去洗个脸,我把店门关了,给你煮吃的去。”
凌妘还有话要问他,等他关了店门,拉他上阁楼。
“舅舅。”她开门见山,把被周家强娶的经过详细说了,然后问他:“如果我真出了事,不甘受辱自尽了,或是真的被山匪残害致死,又或者遭遇不幸的是姐姐,您会如何?”
孟广平被她问得心慌,连“呸”了三下,口中念叨:“童言无忌,坏的不灵好的灵……”
“舅舅!”
凌妘表情严肃,提高声音道:“我和姐姐都已经长大了,那些事是真真切切会发生的!不论是在山野还是京城,都有吃人的豺狼虎豹,逃避问题是行不通的,请您回答我!”
前一世,那样的惨祸就已经发生过。
孟广平自然不知道前一世发生过什么,但他的表现和前一世如出一辙。
“真那样的话,就嫁了吧……”他怯怯看一眼凌妘,支吾道:“要是活不成,那,那也没办法,女儿家的名声要紧,我会尽量压下消息,让你们干干净净地走。”
凌妘怒道:“帮杀人犯隐瞒他们做的恶叫干净?那算哪门子的干净?被人吃干抹净还差不多!”
孟广平被她吼得脖子一缩一缩,等她吼完,喃喃地说:“你这孩子,怎么了这是?”
凌妘强压下怒气,冷静地说:“我只是想让作恶的人得到报应,舅舅,请您老实告诉我,我娘是怎么死的?”
孟广平说:“我和你说过的,你娘是在生你的时候难产而亡。”
凌妘说:“是,但我听说这件事里另有隐情,我娘的死有蹊跷!舅舅,如果您知道些什么,不许瞒我,一定要告诉我!”
前一世,她被凌家找回去后,听一个曾经伺候过娘亲的仆妇提起,她的娘亲之所以会难产,凌夫人功不可没。
前一世她没有能力佐证,现在她有能力了,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!
就从她这个懦弱的舅舅入手查起。
若是被她查出什么来,凌家不来找她,她也要去找凌家!
孟广平看她一脸较真,不敢隐瞒,只好坦白交代:“是这样的,你出生时凌家请老法师帮你算了个命,说你是天煞孤星,会克身边的人。刚算好就,就在你娘的身上应验了。凌家害怕啊,所以才让我把你给领去的。”
凌妘听了如遭雷击,前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浮现在脑海里。
先是从未谋面的生母,再是姐姐、石牛、顾稹彦……
舅舅落在凌家的手里,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?凌家绝不会善待他,顶多把他给放了,但他老无所依,恐怕很难善终。
命最硬的当属萧廷琰,但算起来,他是在娶了她之后才被弄去北境当质子的,也算是被她克了吧……
她的命真的那么毒吗?
凌妘苦笑,颓然地低一低头,迈步往楼下走,独自出了店铺,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**。
夜凉如水,都抵不过心里的一阵阵发寒。
也不知走了多久,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,“干什么呢?像个孤魂野鬼一样。”
凌妘回头,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,正是顾羽和那个叫“阿怪”的黑衣男子。
“跟了你一路了,都没发现我们,在想什么呢?”顾羽问。
凌妘收起情绪,没回答,只是问他:“你们去过皇宫了?”
“没。”顾羽提不起劲的样子,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,“我哥不带我,他一个人进的宫。”
“那他出宫了吗?”凌妘看看天色,不用算也知道,已经过了宫门落钥的时辰。
“没。”顾羽有气无力地回答,手伸进衣襟里掏了掏,掏出一个布团抛给凌妘。
“接着。”
凌妘接住,打开一看,险些惊出一身冷汗。
薄薄的布里包着的是一块墨玉牌子,刚才若是失手没接到,恐怕就要摔得四分五裂了。
玉牌后面附有一张纸条,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两行字——
【放下过往,重新开始】
【敬贺乔迁之喜】
凌妘蹙着眉细细看那些字,总觉得和记忆中顾稹彦的字迹不太一样,可能是太过潦草的关系?
“嘁,竟然接住了,算你运气好。”顾羽似乎对她能接住玉佩感到很不满意。
“我运气好吗?”凌妘傻傻问。
“怎么不好?”顾羽嘀咕:“轻轻松松就收服了我哥那么一个裙下之臣,运气简直好到可怕。”
凌妘笑起来,扬了扬手里的字条,与他确认:“这是你哥给我的?”
“不然呢?你还有别的相好?”顾羽翻了个白眼。
顾稹彦独自进宫他始终不放心,一直守在宫门外等消息。
等了老半天才有内侍出来报信,却是交给他这么一块黑疙瘩,说顾将军让他转交给林公子。
要不是阿怪在旁边,他当场就把这玉佩丢进护城河里去了。
但他也想好了,今晚若是碰不着凌妘,那就别怪他手滑了。
哪知这狐狸精大晚上的会跑出来瞎晃悠,还叫他们碰了个正着……
“狗屎运!”顾羽又嘀咕一句。
“多谢了。”凌妘过去很豪迈地拍一下他的胳膊,“借你吉言。”
“这人怎么连好话坏话都分不清?”顾羽指着她问阿怪。
凌妘已转身离开,心情豁然开朗,嘴角甚至挂着一抹笑。
她攥着手中的玉佩和字条,仰头望向夜空。
弯月倒悬,星子散布,也不知漫天的神佛是否真实存在。
但她是真的重活了一世。
那她就要逆天改命,为所爱之人挣一世安宁。
不远处的转角后,一道高大身影隐没在黑暗中,只有腰间系着的一枚玉佩散发出莹白光泽。
“那个顾稹彦,命都差点保不住,心里还惦记着个人呢,有意思。”
身后有人问:“可要属下查一下此人的来历?”
“不。”那人抬手,“那多没趣儿,我要亲自会会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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