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四章 是非（5）

兰沧海把腾山一郎想要捐款的事儿给大家说了之后，又是关凤鸣第一个提出了反对意见：“让我看，这事不靠谱。撇开民族历史问题不说，就说我们偌大一个X市，这么一点小事也解决不了，还要人家日本人来帮忙。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。”

兰沧海就笑道：“关主任，你今天是怎么了，是不是吃枪药了。怎么逮谁跟谁来啊？我们现在的财政困难，人家日方也愿意帮着忙，而且不要任何回报。我们为什么不要呢。说不听点，就当他们是战争赔款了，有什么不妥的？”

关凤鸣鼻子冷哼了一声道：“咱们是市委还是国家部位，有什么权利接受人家的战争赔款。再说了，如果我这个老头子还不糊涂的话，我明明记得二战停战协议上，我方不要求人家进行战争赔款。你在这里接受人家的战争赔款，算是怎么回事？”

兰沧海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，道：“我说老关，你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。我只是打个比方，你就真来劲了啊？”当然兰沧海也不好把说的太难听，“那你说说，我们不接受日方的捐赠，现在又要解决问题，我们怎么办？”

关凤鸣道：“我刚才已经说过了，工商联想办法解决一部分，从市长基金里出一部分，让发改委联合民政部门，再向省里要一部分。这三部分凑在一块肯定就够了。还需要什么解决办法。”

兰沧海沉默了一下道：“这只是你个人的意见，其他同志并不完全同意，也无法达成共识。但是目前，我们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，如果不马上解决，再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，将后患无穷。这一点，我想你老关总不会不认同吧。”

从现在的情形来开，兰沧海倒有些站在裘学敏这边的意思了，也不同意动用市长基金，解决小王庄水库溃坝的遗留问题。当然市长基金里，还有一些无法说出来的东西，也是一个问题症结所在。关凤鸣是不是就盯住了这些症结，兰沧海不好说，裘学敏也不好说。不过两个人心里都不是非常舒服。

“为人不做亏心事，半夜不怕鬼敲门。”关凤鸣一梗脖子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，“如果我们站的直，行得正，我们为什么要怕什么要患得患失呢？事故已经发生了，迟早是要解决的，我看也不在这两三天上。”

裘学敏马上道：“关主任，我觉得你这话说的没道理。我们早一天把耕地恢复了，老百姓就能早一天播种，就会早一季的收成，怎么能说早一天迟一天没关系呢？”裘学敏避实就虚，不跟关凤民谈论市长基金的问题，但话里的意思，就差说关凤鸣站着说话不腰疼了。

阎红学竟然装起了好人道：“你们都不要争了。日方捐赠的事情，八成是冲着咱们的王市长来的。我们不如果让王市长也说说他的意见。”阎红学这位被市委同志们戏称为阎王的副书记，在市委常委会上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，但是他一说话，大家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。

他跟裘学敏一样，是土生土长的X市人，在X市的关系盘根错节、枝大叶茂，跟其他常委平常来往也不是很多，跟王光禄的关系倒是不错。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嘀咕一些事情。

阎红学说完并没有看王清华，而是转脸看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兰沧海。兰沧海就接了阎红学的话道：“是啊，说了半天，清华坐在那里还没有发表一句意见。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是清华同志一首负责的。他才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。”

兰沧海这是在提携自己的未来女婿。按理说，从头至尾都在负责小王庄水库溃坝遗留问题的不是王清华，而是坐在王清华身边一直默默无语的兰新天。不过兰新天虽然是副市长，却不是市委常委，在这种场合下，他跟发改委主任刘天生、财政局局长方圆其实是一个级别，没有什么发言权。更何况这是一个得罪人的事儿，他不能提议这笔钱到底是按照关凤鸣的意思出，还是按照兰沧海的意思出。

王清华临说话的时候，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兰新天，意思是问兰新天是什么意思。兰新天摇了摇头，意思是自己没什么好说的，也不能说什么。

王清华抬头在会场看了一圈，发现除了兰沧海、关凤鸣、阎红学、裘学敏四个人的头是抬起来的，其他人，包括王光禄的头都埋着头，拿根笔在笔记本上装模作样地写些什么。

王清华笑了笑，知道阎红学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，一边是兰沧海是裘学敏，一边是关凤鸣，对于一个年轻的副市长来说，得罪谁都不是什么好事。这就难怪其他人都低着头不说话了。

“我原则上同意关主任的意见，”王清华义正言辞道，接着话锋一转，“但是我并不完全同意关主任的意见。”

关凤鸣的火气马上就来了道：“王清华，你什么时候变成墙头草两边倒了。同意就是同意，不同意就是不同意，什么原则上同意，不完全同意，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学会打官腔了。”

关凤鸣说完，王清华注意了一下大家的表情，阎红学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让人觉察的笑容。兰沧海和裘学敏都觉得关凤鸣的话说的有些过了，但也没有说什么。这两个人的身份跟阎红学有着本质的区别。他们心里清楚，王清华最终要在他们两个人中选择一个做自己的老丈人。

兰沧海觉得自己的把握更大，原因是王清华跟兰英已经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了。

而裘学敏也觉得自己的把握更大，原因是裘婉儿比兰英的年龄要小差不多十岁，他认为王清华不是傻子，应该懂得青春才是人生最大的财富和资本。而且王清华的年龄跟裘婉儿更加相宜。兰英就有些老母牛吃嫩草的味道了，虽然暂时可能占据上方，但王清华迟早会调转车头，跟自己的女儿婉儿走在一起的。

这两个老家伙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，对关凤鸣毫不客气的责备当然心中不悦了。

王清华知道关凤鸣是个大炮筒，在市委常委扩大会上，跟谭明月一个堂堂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都对着干，更何况王清华一个副市长呢。

“关主任误会了。”王清华镇定自若道，“你不要着急，先听我把话说完。日方腾山一郎愿意在不附加任何条件的情况下，给我们捐赠，足以说明，日方给予我们的捐赠，是非常有诚意的。为了中日友好关系，为了我们今后能进一步跟日本猪式会社合作，更是为了更好更快地促进我市经济的发展，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友好地接受日方的这次捐赠。这是我不同意关主任观点的一个方面。”

兰沧海和裘学敏也觉得王清华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，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。关凤民脸上虽有些不悦之色，但也找不出什么能反驳王清华的话，就一直沉默不语。

王清华接着道：“至于关主任认为，应该由市长基金、工商联、省里，这三块解决资金问题，我完全同意。我也不同意从市财政上挪出资金解决这个问题。理由刚才关主任已经说过了，我就不再重复了。为什么我现在还要这么说呢。因为日方腾山先生虽然已经提出了捐赠，但还没有具体的数字。所以我们必须两手准备。”

王清华说着停顿了一下，看了一下关凤鸣，关凤鸣的脸上好像也挂上了满意的符号，王清华接着道：“我记得我们的开国伟人曾经说过：我们希望有外援，但不能依赖外援。”

其实这句话，王清华不是听什么伟人说的，而是自己父亲经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。每次母亲让父亲找找关系，拓展一下生意的时候，父亲就会对母亲说这句话。不过这句话用这里完全没有什么谬误的地方。

“如果人家日方只给我们捐赠一百万，那就还有一千万的缺口等着我们去弥补。所以我建议大家还是暂时撇开日方捐赠，首先考虑我们这部分钱该从哪儿出。”王清华说着转脸看着裘学敏道：“裘市长，市长基金虽然有很多地方需要用，但是挪出一部分用于解决燃眉之急，等事情平息之后，我们再把用的钱补上，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？”

裘学敏想不到，王清华还是把矛头转到了市长基金上来了，而且提出的解决办法，几乎让自己无法应对，当然，如果能用完之后，再把市长基金补起来，也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。

因为市长基金是市长唯一拥有完全支配权的钱，操作起来也方便。市里每年要用这笔钱来打点中央到省里的一些领导。这就难怪兰沧海和裘学敏能形成统一战线，同时反对关凤鸣了。

裘学敏心中虽有不快但也没有继续坚持，沉默了一会道：“我同意清华的意见，同意动用市长基金，但是这部分钱必须在进入冬季之前补充上来。”

裘学敏说完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太直露了，补充道：“冬季是森林火灾高发的季节，各方面都需要钱，所以必须在入冬以前把市长基金的窟窿补上。”

关凤鸣当过市委书记，不过关凤鸣当市委书记那会从来没有给上面送过礼。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由谭明月去做的。关凤鸣虽然不赞同，但也没有反对过。当然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反对也没有用。

对裘学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，关凤鸣表现出嗤之以鼻的不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