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稹彦怒道:“你自己才刚被救下,就想着去救别人了,你能耐了啊你!”
凌妘说:“我是不如顾将军有能耐,那就请顾将军帮忙救人吧。”
顾稹彦:“我凭什么要帮忙?”
凌妘问他:“保护老百姓难道不是军人的职责所在?”
顾稹彦语气凉薄:“老百姓怎么了?老百姓也人各有命。况且顾家军的职责是上战场杀敌,保护老百姓不是我们的职责。”
“好啊,那你就见死不救好了!刘大哥,走!我和你们去!”
凌妘说罢转身就走,才走出两步就听到一声暴喝:“你给我站住!”
激将法果然奏效了。
凌妘嘴角微弯,眼底闪过一道狡黠暗光,可还来不及高兴多久,下一瞬,四周围上来一圈士兵。
他们或是持刀,或是持剑,还有人张弓搭箭,箭尖直指向她。
这一幕和前世临死前的景象重叠到了一起,凌妘心口倏地一疼,人僵在原地,脸色变得惨白。
眼前旋即出现一道高大身影,将她严严实实挡住,随后是男人暴躁且异常紧绷的怒吼。
“全都退下!把家伙都给我收起来!!”
是顾稹彦。
凌妘看到他握紧的拳头在抖,一回头,表情怒气腾腾,脸色竟也有些发白。
眼睛好像还有一点红。
看来他是气得不轻。
有他挡在身前,凌妘没再害怕了,只是有些愧疚。这也没办法,她必须得激一激顾稹彦。
一是她真的想请他帮忙救人,二是她要趁此机会和他谈一谈。
谈皇帝对顾家的猜忌乃至迫害。
那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聊起的话题,如果莫名其妙提起来,顾稹彦一定会怀疑她的居心。
再说她一介女流,又是出身山野,她的劝告顾稹彦未必能听得进。
她一直苦于找不到好的机会开口,现在,这个机会出现了。
“顾将军……”
“顾将军,可要再添些茶水?”王二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,手里提着个开水壶,笑容谄媚地问。
顾稹彦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,绷着个脸说:“随我进来。”
凌妘再次乖乖跟他走进营帐。
顾羽追上来,“说什么救人,装得那么伟大!我看你就是想用苦肉计勾引我哥!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!”说完也跟了进去。
王二虎只把顾稹彦的那句“随我进来”当作是对自己说的,也提着个水壶走进营帐。
替顾稹彦添茶时,他还喧宾夺主,率先开口道:“顾将军,你们刚才说的话,小的碰巧路过听了一耳朵,就想劝劝将军,还是去帮忙救救人吧?”
顾稹彦坐到茶几边,冷着脸问:“为何?”
王二虎道:“不为别的,只为您自个儿!您看,您刚在那个村子里得罪了那么多小人,要是被那些人倒打一耙,进京告御状,说您欺压百姓、滥杀无辜,那您正好可以搬出救了另一个村子的英雄事迹,以此功过相抵,啥事儿没有!”
顾羽听了冷笑,心想好一个马屁精!
拍拍顾稹彦的马屁也就罢了,竟还拍起那狐狸精的马屁来了!
不行,我偏要捣乱!
于是便说道:“你懂个屁!我哥就是故意犯错,故意‘欺压百姓、滥杀无辜’,就为了能激起一点民愤!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,那么失民心者失天下,我顾家失了民心,皇上就不会再忌惮我家功高盖主,怕我家抢他的天下了!”
凌妘闻言大惊,怔怔看着顾稹彦。
他竟然知道!
他知道那些道理,也知道该如何掩藏锋芒,躲避祸端!
那前世顾家为何会……
“咳。”
顾稹彦的一声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索。
就见他喝了一口茶,垂着眼眸对顾羽说:“不错,为了买面霜,我同父亲与汴京这边往来得多了,就连你也长进不少,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了。”
原来是这样!
凌妘茅塞顿开,前世顾家因为长居边疆,消息闭塞,没察觉皇帝对他们有了戒心。
这一世顾家为了买真颜霜,可能阴差阳错就得到了一些消息,故而才会比前世警醒得多。
嗯,解释得通!
顾稹彦放下茶盏,抬眸看向凌妘,“你呢,你有什么要说的?”
凌妘楞楞回神,“啊,我……”
最要紧的话他都已经知道了,不用再说了,那就还剩下救人一事。
可有顾羽的那番话在前,她若再去劝顾稹彦救人,就等同于劝他立功、得民心、引皇帝忌惮,然后带领顾家走向灭亡……
一开口,就是输了。
余光里,王二虎也在朝她使眼色,摇头示意她别说。
凌妘淡笑了笑,开口说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不劝将军救人了。”
随后在顾羽得意的目光注视下,她话锋一转又说道:“我建议顾将军去剿匪。”
“什么?!剿匪!!”
顾羽炸起来。
“我说你是听不懂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吗?我哥连人都不能去救,你还让他去剿匪?”
“干那么大一件好事,该立多大的功啊?!立那么大的功,不要命啦?”
“你你你……”他指着凌妘,“你这真是好歹毒的建议啊!”
王二虎或许觉得凌妘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,烂泥巴扶不上墙,自己留在这里帮她也是白费功夫,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,于是默默退了出去。
顾稹彦此时已恢复自若,慵懒地斜靠到茶几上,好整以暇看着凌妘,问她:“为何?说说看。”
凌妘不慌不忙说道:“将军若是去剿匪,那些山贼匪寇便会人人自危,还会物伤其类、同仇敌忾,联手对付顾家。将军虽是立了功,但同时也给自己树了那么多的敌人,这样如何?”
好吧,顾羽承认凌妘有点小聪明,但还是嘴硬道:“都说了不能立功!你还让我哥树那么多敌人,那怎么行?那就更不能去剿匪了!”
凌妘转过身问他:“那如果将军剿匪失败,功没有立成,顾家军还死伤惨重,如何?”
顾羽:“你是白痴吗?我们家只是想明哲保身,不是老寿星吃砒霜,活腻了!”
凌妘继续问:“那如果山匪被打得穷途末路,一怒之下归顺朝廷,从此明里暗里给顾家下绊子,处处都与顾家对着干,怎么样?”
顾羽已经不想理她了,翻了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。
顾稹彦的脸上却一点点淡了笑,身体慢慢坐直,看向凌妘的眼神变得复杂。
凌妘像是没看到他们二人的表情,不骄不躁地继续问道:“如果那些归顺朝廷的山匪里有顾将军的人呢?从此明面上与他势不两立,甚至加入敌对阵营,私底下却为他所用,如何?”
“如果顾家军剿匪后死伤惨重,让皇帝觉得顾家军的实力也不过如此,顾将军又是一个急功近利的鲁莽之辈,根本不足为惧,又如何?”
“还有,如果那些士兵是假死的,脱去军籍后留在民间作为暗桩,亦或是扮作山匪,分布各地。总之全凭顾将军的心意灵活调动,你觉得如何?”
顾羽听得惊愕到说不出话来。
这人怎么回事?
一会儿把皇帝的人变成顾家的,一会儿又把顾家的人变成别人的。
明里树敌无数,暗中却能掣肘对手,还能掌控庞大的地下势力。
“你,你可别真的是千年的老狐狸成了精啊?”顾羽恐惧地看着凌妘。
又看看自家傻哥哥,说道:“你别误会啊,我哥可没那么大的野心!也,也没多大的本事,他就一粗人,最大的本事就是教训我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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