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_第八十八章: 东宫太子

沈凌泽提步踏进勤政殿的时候,皇帝果然已经命人候着他,一路将他引到了屏风后的暖阁之中,他才看见歪在软榻上的那抹明黄。

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,在他心里面,自己的父皇顶天立地运筹帷幄,他是天下共主受四海朝贡,可是眼下所看见的这个父皇,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沉重和疲惫,弓着身子歪在软榻上,竟连他进了屋的脚步声都没听见。

沈凌泽上前了两步行了个礼,皇帝却不似平日那般端着威严,只朝他摆摆手让他上榻上坐着,跟着问了句:“你同你大皇兄是一起回来的?”

听问起沈凌溪来,沈凌泽心里咯噔一声,又把皇后才刚的话想了一回,皱了皱眉头点头回道:“是,一起进的京,在城门口就碰上了沈总管。阿雅有孕,儿臣先送了她回王府,这会儿入了宫先来拜见您和母后,一会儿就要过衍庆宫去了……”

听见他说叶清雅有了身孕,皇帝的脸上也没见有多大的欢喜神色,只是沉着声同他吩咐了些要好好看顾她的身子之类的话,跟着嗤鼻一笑说道:“衍庆宫你不必去了,老大大约并不想看见你。”

沈凌泽一时不知道皇帝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,没敢随意的接话上去。皇帝也并不多在意,看他不回话便又兀自开了口:“孙妃粥里的夹竹桃是朕命人放进去的,她因对夹竹桃花粉过敏,故而吃了一口就觉出不对来了,呵斥左右要拿了送粥的人。是朕,让人撬开她的嘴把那碗粥灌下去的……”

皇帝的话让沈凌泽后背一阵发凉,只觉得浑身毛发都要立起来似的,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与皇帝拉开距离,更是平生第一次觉得勤政殿中的气氛如此压抑,沉闷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,他张了张口想问一句为什么,却突然住了嘴。帝王家没有真情可言,同皇帝追问为什么大约是这世间最愚蠢的事情,于是他索性坐在那里看着皇帝,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静也不开口。

皇帝没有逼着他开口评述对这件事情的看法,反倒是自己略微坐正了一些,与他的视线相对上,噙着笑同他说:“因为你要做太子,孙妃不得不

死。才刚朕已经让人传了话给老大,他是朕一手**出来的,其中深意他心里都清楚,所以你这会儿去衍庆宫,少不得他要揍你一顿。大抵从此后,他都不想见你了……”

沈凌泽一惊,一个不字险些脱口而出,他呼吸急促了好些,强撑着镇定心神让自己平复下来,藏在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头又紧了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去。待觉得自己平静了好些,才回话说道:“孙妃罪不至死,孙家已经一败涂地,父皇要儿臣做太子,儿臣自问绝不会辜负父皇期许,可您何苦要让孙妃……儿臣心知虽把大皇兄当做敌人对待着,可从小所见孙妃都是个慈母,纵然把大皇兄养的娇了些,可她从无大错……”

皇帝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心软却是不屑一顾似的,一伸手扯出他袖下的拳头,掰开他手掌时果然瞧见里头的红印子,面色沉了些:“你是要做太子的人,任何人、任何事,所让你愤怒的,或杀或罚,却绝不能忍。”说罢了一句才把话题又扯回孙妃的事情上来,看了沈凌泽一眼,“你是觉得朕心太狠了?如果朕告诉你,今天是孙妃,再过不久就是老大,你又当如何?”

这句话说的太决绝也太突然,沈凌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,他也想过要将沈凌溪置于死地,可自从孙家倒了之后就再没这个念头了,只要沈凌溪将来没能力反他,那留他一条性命有什么不可以?而今皇帝突然说,再过不久就会是沈凌溪,这意思太过明显,让他无法接受。

找回自己的声音时才沉着声说道:“所谓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。或许父皇觉得儿臣今日所说大逆不道,可大皇兄他毕竟是您亲生骨肉,难道您真的打算要了他性命?当日他暗下杀手,儿臣也想过要他性命,可是而今孙家已倒,孙妃已死,缘何他也要死!”

“你的心软,让你变糊涂了……”对于沈凌泽的质问和激愤,皇帝并没有过多的愤怒,只是以一副局外人的姿态看着沈凌泽,平着声说道,“你以为出征上饶途中所发生的事情朕真的一概不知?那柄险些置你于死地的短刀是怎么回事,朕真的不知道?朕当日同他说过,安分守己,保他一

世无忧。”说着伸手往前殿一指,冷哼一声,“定王凌溪,朕之长子,自幼教养于朕身侧,恩宠优渥,十三岁封王当朝少有。朕身后,新帝必当保其一世周全,尊其王位永不得除。这封遗诏,从当日朕决定把你送上太子位,就已经写好收在了勤政殿中。可是老大做了什么?”

沈凌泽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封遗诏,心里也是一阵的后怕,所幸当日他还没来得及对沈凌溪下手孙家就倒了,要不然依着皇帝的性子,只怕对他也要生出许多不满来。

他这头没来得及开口回话,便听皇帝又说道:“老大他长于朕手,养于朕手,今年他二十五,本该明辨是非深知朕心,可他却受深宫妇人挑唆。孙妃无罪?她一手毁了朕悉心**的儿子,缘何无罪?”

皇帝的话里愤怒和悲痛交杂,重重的打在沈凌泽心口,或许皇帝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无情,只是爱之愈深责之愈切,他不能原谅沈凌溪深受孙妃挑唆,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了他的心意要来杀害自己,这一点是皇帝痛下杀手的根本。

想通了这一点,他便不再开口帮着沈凌溪说话,也再没有了刚刚进来时候的心惊和压抑,一时平静下来,盯着皇帝看了一回,才问了句:“那父皇打算如何处置?”

见沈凌泽不再纠结于沈凌溪是死是活的这个事情,皇帝心知他大抵想明白了过来,叹了口气说道:“暗施巫蛊,残害东宫,这便是他的死罪。”

这样的罪责,终究还是让沈凌泽感到一阵无力,他还是太过年轻,永远不可能随时猜得出皇帝的心思。这何止是沈凌溪一个人的罪责?巫蛊之事一出,孙家所剩无几的那点儿脸面也都会被败净了,到时候皇帝龙威震怒,孙家因这件事一个也跑不了,凡是三代以内直系亲眷重则处死,轻则流放。皇帝这一招用的极妙,不知不觉中便将孙氏这样的望族连根拔起,可这一切,又全都是为了他日后登基稳坐江山,他实在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心悸。

孙家之后朝堂上在无人可与王家抗衡,为免外戚干政,王家的下场又当如何?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深思下去了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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